留张运兰在徽州军营片 咸丰十一年九月初九日

再，布政使衔河南开归陈许道张运兰，奉旨补授福建按察使，例应具折谢恩，奏请陛见赴任。查该司统带湘勇驻扎徽州，逼近群贼巢窟，刻下伪侍王股匪在浙之严州，伪辅王股匪在皖之宁国，距徽州仅二百里内外，防剿吃紧。张运兰实属军中不可少之员，势难令其即赴福建新任。即照例迎折北上，由臣派员暂管，亦无人可以接办。相应奏明，请旨饬下福建督抚，将福建按察使一缺，遴员署理；一面准臣行知张运兰，俟军务稍平，再行奏请陛见。臣为军营得人，攻剿吃紧起见。是否有当，伏乞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
历陈胡林翼忠勤勋绩折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

奏为湖北抚臣忠勤尽瘁，勋绩最多，恭折奏祈圣鉴事。

窃前湖北抚臣胡林翼，由翰林起家，洊历外任。咸丰五年三月蒙先皇帝特达之知，由贵州道员，不及半载，擢署湖北巡抚。当是时，武、汉已三次失陷，湖北州县大半沦没。各路兵勇，溃散殆尽。胡林翼坐困于金口、洪山一带，劳身焦思。不特无兵无饷，亦且无官无幕。自两司以至州县佐杂，皆远隔北岸数百里外。一钱一粟，皆亲作书函，向人求贷，情词深痛。残破之馀，十不一应。至发其益阳私家之谷，以济军食，士卒为之感动！会湘勇自江西援鄂，军势日振。六年十一月，攻克武、汉，以次恢复黄州等郡县。论者以为鄂省巡抚可稍息肩矣。胡林翼不少为自固之计，悉师越境，围攻九江。又分兵先救瑞州。督抚以全力援剿邻省，自湖北始也。九江围剿年馀，相持不下。中间石达开自江西窥鄂，陈玉成自皖北犯鄂者三次，胡林翼终不肯撤九江之围，回救本省之急。或亲统一军，肃清蕲、黄，或分遣诸将，驱归皖、豫。卒能克复九江，杀贼净尽，为东南一大转机。浔功甫蒇，覆奏明以全鄂之力办皖北之贼。迨李续宾覆军于三河，胡林翼先以母丧归籍，未满百日。闻信急起，痛哭誓师！不入衙署，进驻黄州。论者又以李续宾良将新逝，元气未复，但可姑保吾圉，不宜兼顾邻封。胡林翼不以为然，惊魂甫定，即派重兵，越二千里，援解湖南宝庆之围。援湘之师未返，又议大举图皖。是时臣国藩方奉入蜀之命，胡林翼留臣共图皖疆，先灭发匪。保三吴之财赋，雪敷天之公愤！绘图数十纸，分致臣与官文，暨诸路将领，昼夜咨谋。十年春间，大战于潜山、太湖，相继克之，遂定围攻安庆之策。亲驻太湖督剿。本年五月，回援鄂省，病中犹屡寄臣书，缕陈勿撤皖围，力剿援贼之策。故安庆之克，臣前奏推胡林翼为首功。此非微臣私议，盖在事文武所共知，亦大行皇帝所洞鉴也。

大凡良将相聚，则意见纷歧，或道义自高，而不免气矜之过，或功能自负，而不免器识之偏。一言不合，动成水火。近世将才，推湖北为最多，如塔齐布、罗泽南、李续宾、都兴阿、多隆阿、李续宜、杨载福、彭玉麟、鲍超等，胡林翼均以国士相待，倾身结纳，人人皆有布衣昆弟之欢。或分私财，以惠其室家，寄珍药以慰其父母。前敌诸军，求饷求援，竭蹶经营，夜以继日。书问馈遗，不绝于道。自七年以来，每遇捷报之折，胡林翼皆不具奏，恒推官文与臣处主稿。偶一出奏，则盛称诸将之功，而己不与焉。其心兢兢以推让僚友，扶植忠良为务。外省盛传楚师协和，亲如骨肉。而于胡林翼之苦心调护，或不尽知。此臣所自愧昔时之不逮，而又忧后此之难继者也。

军兴以来，各省皆以饷绌为虑，湖北三次失守，百物荡尽。乙卯、丙辰之际，穷窘极矣。自荆州榷盐，各府抽厘，鄂中稍足自存。胡林翼综核之才，冠绝一时，每于理财之中，暗寓察吏之法。咸丰三年，部定漕米变价，每石折银一两三钱，而各省州县照旧浮收，加至数倍，鄂省竟有每石十数千者，上下因之交困。胡林翼于七年春间，创议减漕，严裁冗费。先皇帝朱批奖谕，谓其不顾情面，祛百年之积弊，甚属可嘉。统计湖北减漕一项，每年为民间省钱一百四十馀万串。为帑项增银四十二万两，又节省提存银三十一万馀两。利国利民，但不利于中饱之蠹。向来各衙门陋规，台局浮费，革除殆尽。州县征收正课，不准浮取毫厘，亦不准藉催科政拙之名，为猾吏肥私之地。各卡委员，日有训，月有课。批答书函，娓娓千言，以为取民赡军，使商贾皆知同仇而敌忾，是即所以教忠。多入少出，使局员皆知洁己而奉公，是即所以兴廉。贞白之士乐为之用，欺饰之徒谴责亦重。故湖北瘠区，养兵六万，月费至四十万之多，而商民不疲，吏治日懋。斯又精心默运，非操切之术所得与也。自顷八月以来，安庆克复，江、鄂肃清，方幸全局振兴，便可长驱东下。不图大功未竟，长城遽颓！湖广督臣官文奏请将胡林翼敕部优恤，谅蒙圣慈矜鉴。臣与该故抚共事日久，相知颇深。咸丰四年，曾奏称胡林翼之才，胜臣十倍。近年遇事咨询，尤服其进德之猛。不敢阿好溢美，亦不敢没其忠勋；谨将该故抚以死勤事大略情形据实渎陈，伏乞饬付国史馆查照施行。胡林翼之子胡子勋，读书聪慧，可否加恩之处，出自逾格鸿慈。所有湖北抚臣忠勤尽瘁缘由，恭折附驿驰奏，伏乞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
克复铜陵县无为州等处折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

奏为水陆各军克复铜陵一县、无为一州，并攻夺沿江泥汊、神塘河、运漕镇、东关各要隘，恭折奏祈圣鉴事。

窃总兵王明山、黄翼升等克复池州府，进攻铜陵，臣于八月初十日具奏在案。八月十二日，王明山率水师正前营，并万化林、严定国、唐学发、郭明鳌、蔡定发、赵三元等六营，黄翼升率淮扬水师亲兵营，并蔡东祥、王东华、邓万林等三营暨柳寿田之内江亲兵营，分载陆师周万倬、刘祥胜二营，自池州下剿。先派内江亲兵哨船，于十一日将铜陵县东北门外堤埂决开，我水军即于决口驶入。是日巳刻，王明山督水师攻东门，黄翼升督水师与周万倬等陆师攻西门。各军相继登城，杀贼近千人。馀匪由北门窜逃，遂于申刻克复。追剿十馀里，天晚收队。夺贼粮千馀石，军械、枪炮无算。派周万倬等两营陆师守之，仍留水师相为倚护。此八月十二日克复铜陵县城之实在情形也。

先是安庆得手，桐城、舒城、庐江相继收复，桐、舒经副都统多隆阿分兵置守，庐江由臣处派兵扼守。臣查皖北形势，惟滨江之无为州，为芜湖、金陵援贼所必经之路，利在速攻，使南北之气中断。攻无为则须水陆并进，陆师由庐江进，水师由泥汊口、神塘河进。该逆先于泥汊、神塘各扎石垒，以阻我水师进路。因派候补知府陈湜、记名总兵李实贤，带安庆陆师六千馀人，于九月初一日由庐江进无为。候补道刘连捷带二千人于初二日往守庐江。记名臬司曾国荃，带亲兵及萧孚泗、彭万全陆师两营，密用炮船装载，会同王明山带外江水师，黄翼升带淮扬水师，顺流下驶。九月十五日，抵泥汊口登岸。见贼垒高据口内，倚水为险，炮眼层列，势难仰攻，遂令陆师修垒，水师分扎要路，以枪炮、火箭、火弹近贼垒轰之。十六日，曾国荃率亲兵至杨家桥，黄翼升率炮船至凤皇颈，开挖堤埂。该逆恐我军合围，断其归路。王明山、萧孚泗等，乘贼胆怯，彻夜轰打，贼遂于十六夜四更向无为州遁去。各军追杀，并夺获炮械甚多。弁勇受伤仅二三十人。十八日，黄翼升由泥汊进襄安、黄姑闸，搜查白湖一带馀匪。王明山、曾国荃复带水陆各营，进攻神塘河贼垒。贼以铁练拦截河口，负嵎不出。王明山以大炮置两岸，昼夜轰击。十九日，万化林、唐学发、郭明鳌、萧孚泗等，均带队直扑垒濠。贼益不支，遂于二更时，向无为州遁去，我军俘获尤众。此九月十六夜克复泥汊口，十九夜克复神塘河之实在情形也。

神塘河克后，是夜王明山率水师尾追，乘胜进无为州。节字、智字等营陆师，亦坐船同进。二十日尚未黎明，均抵城下。先是无为州贼目马玉堂之妻子在安庆城内，曾国荃执而不杀，以密谕招降之。马玉堂感激投诚，其机已于十九日漏泄。伪顶王、朱王将马玉堂锁拿，意图坚守州城。马酋党羽在城中哄乱，人声鼎沸。我军突至，因其内乱而攻之，贼遂大惊。王明山令节字、智字两营，旱队潜伏南门外，而自率万化林、唐学发等攻大东门，李朝斌、李济清、张得友等攻小东门，王远和、郭明鳌等攻仓北门。万炮雷轰，子如密雨。逆众大溃，遂于北门窜出。水陆各营登岸追击，杀毙二千馀人，又入城搜杀五六百人。陈湜、刘连捷等亦率马步大队，从盛家桥而来，截剿窜贼。此九月二十日攻克无为州城之实在情形也。无为、含山之交，有运漕镇者，外濒大江，内通巢湖。自咸丰三年后，贼粮皆聚于此。上而接济安庆、庐州，下而接济金陵老巢，实为南北之锁钥。伪巨王洪酋，伪佐将何雅林，带五六千人，并李酋炮船数十号，在彼驻守。曾国荃侦知贼势惊惶，二十三日会商王明山，派水师三营，泊黄雒河，以遏巢湖出路。曾国荃自率亲兵，偕黄翼升、李朝斌、邓万林等水师，进取运漕。并派萧孚泗、张胜禄、周惠堂、彭万全各队坐船，随水师继进，未刻行抵该镇。逆船数十号，与水师迎敌。邓万林、李朝斌、黄翼升等排炮轰击，贼势少却。邓万林同各师船飞桨而进，夺贼炮船十一号，焚烧贼船数十号。船上之贼凫水奔窜。镇上之贼见水路贼败，陆师登岸抄截，遂卷旗而退。各军分途猛追，共杀毙、淹毙贼近三千人，获贼粮二千馀石，夺贼马十馀匹，炮位、军械无数。馀贼向铜陵闸一路而遁。二十九日，黄翼升与陈湜会商，派水陆各营进取东关。贼众倾巢出迎，水师以排炮轰击，陆师列阵数里。枪炮甫施，该逆大奔，不复归垒。我军并力抄杀，夺取石垒，获炮位、米粮甚夥，此九月二十三日克复运漕镇，二十九日克复东关之实在情形也。

臣伏查江北之无为州，与南岸之芜湖相对。贼南踞金陵，则芜湖在所必争；北踞庐州，则无为在所必争。东关之险，运漕之富，尤该逆所恃以为奥区。三国用兵时，于东关、濡须口苦争不休，即此地也。兹幸仰仗天威，水陆各军旬日之间连复两城一镇，要隘三处，杀贼甚多。从此庐州、巢县、三河踞贼，粮援路梗，势必渐渐摇动。拟留陆军九千分守无为、运漕及苍头、东关等处。添调淮扬水师数营，分布协守，可期稳固。

所有尤为出力之提督衔寿春镇总兵王明山，拟请以提督记名，请旨简放。淮扬镇总兵黄翼升，拟请赏加提督衔。记名总兵万化林、李朝斌、李济清、萧孚泗、张胜禄均请旨简放总兵实缺。李朝斌并请赏加提督衔。总兵衔副将唐学发，请以总兵记名简放。副将郭明鳌、周惠堂，均请赏加勇号。候补参将彭万全、邓万林，均请免补参将，以副将遇缺即补。邓万林并赏加勇号。拟保参将蔡东祥、王东华，均请免补参将，以副将尽先推补。候补知府陈湜，请赏加道衔。五品衔即选知县彭椿年，请以同知直隶州知州，留于江苏补用。游击郭松林、程学启，均请以参将遇缺即选。都司倪桂，请以游击遇缺即选。守备伍维寿，请以都司遇缺即选。其馀水陆出力员弁兵勇，可否由臣查明，开单奏奖，以示鼓励，出自天恩。所有官军连复铜陵县、无为州及北岸沿江各要隘各缘由，缮折由六百里具陈，伏乞皇上圣鉴训示。谨奏。

曾国荃回湘募勇片 咸丰十一年十月十四日

再，水陆各军攻克无为州、运漕镇后，距江宁仅二百里，本可乘贼情惊惶之际，直捣金陵老巢。无如曾国荃一军，深入贼之腹地，得一处须守一处。现分守安庆、枞阳、庐江、无为、运漕、东关六处，人数尚嫌单薄，别无进取之兵。坐失机会，实属可惜。应令曾国荃赶紧回湘，添募六千人来皖，替守各城。抽出现在守兵，进剿巢县、和州等处，冀与下游都兴阿扬州之师联为一片，庶剿办易于得势。理合附片陈明，伏乞皇上圣鉴。谨奏。